太空家的野心:Metropolis 与 Cosmopolis

身处纽约,对「metropolis」这个词的时候,是特别敏感的。今天读到《国家地理杂志》2019 年 7 月刊专题《阿波罗 11 号的 50 年之后,新的月球竞赛正在到来》(50 Years after Apollo 11, a New Moon Race Is On)这篇文章,读到迪拜要在太空时代建设「cosmopolis」的时候一下被吸引住了眼球:

At the edge of Dubai, where Emirates airline has forged a massive global crossroads for air travelers out of once empty desert, an entirely new and even more colossal airport under construction is being billed as the world’s first “cosmotropolis”. Authorities say it will be capable of handling rocket ships and hyper-and supersonic aircraft as well as conventional jet airliners.

纽约作为世界交叉路口的兴起,离不开其海边河边易于建设港口的特殊地理位置,从 Chelsea 往北依次编号的一系列码头还让人每每想起那个河运时代的疯狂。纽约同样没有错过后来陆路交通发展的时代。作为铁路发展时代标志的纽约宾夕法尼亚站(New York Pennsylvania Station)与中央总站(Grand Central)和作为公路的换乘中心的港务局公交总站(Port Authority Bus Terminal)每一天都提醒着坐地铁通勤于曼哈顿的人们纽约作为世界中心的位置;再后来民航时代的到来,纽约也毫无疑问地并没有失去交叉路口的存在,三座东海岸的重要机场在曼哈顿附近,但却已经离开了曼哈顿本身,虽然肯尼迪国际机场一次又一次地被提及。这是直到 21 世纪的故事。那么如果 21 世纪之后的交通方式是基于太空的,那它催生的宇宙都市,又会是怎样的地方呢?

这个「cosmopolis」的讲法,离我那么近,又仿佛那么遥远——按照作为太空未来构想家的迪拜官员们的说法,这个没有沙漠的城市纽约,大概确实适应不了太空的时代,适应不了次世代的太空飞船,做不了它们的港口。「cosmopolis」若作太空都市的含义解,它将是与「metropolis」是互斥的文明,是与过去与现在对立着的那个未来。

流行文化中的 cosmopolis 是赛博朋克的,因为只有这样,一个场景才能容纳新与旧的冲突。这让我直接想起的是正在看的 2019 年 4 月番《卡罗尔与星期二》(Carole & Tuesday),这个讲述 AI 编曲时代失落艺术带来感动的二重唱艺人组合的故事当中,对奥尔本市(Alba City),这个宇宙中心城市的演绎。这个致敬《星际牛仔》(Cowboy Bepop)的奥尔本,让我念念不忘的却是那外有防火梯的红砖公寓楼,不免让我想起眼前的这个纽约。的确,若是讲起一个文化冲撞的故事,那么又在哪里能找到一个比纽约更好的模特儿呢?但今天读到了的这么个段落,让我要重新思考,纽约到底会不会是这样一个未来的宇宙中心,未来会不会有这个故事里这样的文化碰撞了。

新近重新理解了风行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波希米亚主义(bohemianism)这个词,这是个私心里属于纽约的词。希望在未来还能再一次在纽约看到那时的文化巅峰,那个未来里的异域魅惑。

利用 GDP 数据理解「到 2050 年中国争取要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基本实现现代化」

由于对学科与职业的前景与幸福感的信心崩溃,不得不从经济的数据角度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于是最近就开始研究一些经济数据,发现自己真的是看到数据,并且不断去回顾它们才能更使自己安心。

不过昨天还发现了更有意思的「巧合」。

昨天一开始看各行业的工资状况,然后发现对于部分行业,尤其是国际化程度不高的那些,比如传统行业的工程师,等等,国内与国外的的工资差异,并不是一个汇率的差异,而更是人均国民生产总值(GDP per capita)的差异。最早发现这一差异,我是看了 CIA 对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 2017 年的统计,在 2017 年美国人均 GDP 是 $59,500,而中国的是 $16,600,美国是中国的 3.58 倍。而在观察了一部分行业的收入数据,我发现中美的许多行业的收入差异在 3–5 倍之间,也就是用人均 GDP 衡量工资差异是可能的。

今天我又再次查看维基百科上的资料发现,存在着两种人均 GDP 的统计方案,一种是采用国际汇率的方案,另一种采用的是购买力平价的方案。我昨天找到的是后者,而前者,根据 2017 年的数据,美国是中国的 7 倍左右。

但我在关于购买力平价的页面上发现这样一句话

Comparisons of national wealth are frequently made on the basis of nominal GDP and savings (not just income), which do not reflect differences in the cost of living in different countries (see List of countries by GDP (nominal) per capita); hence, using a PPP basis is arguably more useful when comparing generalized differences in living standards between nations because PPP takes into account the relative cost of living and the inflation rates of the countries, rather than using only exchange rates, which may distort the real differences in income. This is why GDP (PPP) per capita is often considered one of the indicators of a country’s standard of living,[3][4] although this can be problematic because GDP per capita is not a measure of personal income. (See Standard of living and GDP.)

也就是说根据购买力平价进行估计是相对可靠的。

然后我顺其自然地想到,假如按照 3 倍的差异进行估算的话,或许中国追上美国的话也许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于是我查了人均 GDP 的增长数据,世界银行对于这一数据有较为详细地资料

根据他们的资料,我们不难发现: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人均 GDP 的增长最低是在 6% 左右,当然现在有进一步下滑的趋势;世界和美国的平均值为 1.5% 左右。如果根据这个比例进行估计,我们不妨把美国的增长率放大到 2%,并按这个增长率进行估算,其中人均 GDP 也采用了世界银行的数据,我们不难发现,中国假如能保持这个增长率的话,追上美国需要

\(\log_{\frac{1.06}{1.02}}\frac{57467}{15535} = 34~\text{years}\tag{1}\)

也就是 34 年而已。34 年,从 2017 年开始计算的话(因为数据是 2017 年的),我们发现,终止的日期应该是 2051 年。2050 年是个熟悉的数字,我就想起了中国学生非常熟悉的在中国共产党 1987 年 10 月的十三大提出的中国经济建设分三步走的总体战略部署

第一步目标,1981年到1990年实现国民生产总值比1980年翻一番,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这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已基本实现;第二步目标,1991年到二十世纪末国民生产总值再增长一倍,人民生活达到小康水平;第三步目标,到二十一世纪中叶人民生活比较富裕,基本实现现代化,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人民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

当然前几年,又被再次拿出来强调。

现在看来这个数据是可行的,因为我们这里也夸张了美国的增长速度,而且这里也没在跟美国比,而是想和稍微弱一些的国家进行比较。不过我们所不能确定的是,中国后面的一些年是否能继续保持这种高速增长的势头,当然这不仅是我的担心也是很多人的担心了。

根据这一结论我有两个推论和思考。

第一个是,假如以这个增长速率的话,中国的工资是贬值、或者是通胀得要比美国快得多的。这从个人角度某种程度上是不利的,当然这个推论我还没有想得很明白,很可能这一点已经被这种 GDP 的计算方法算进去了也说不定。

第二个是,我也意识到,部分学科领域工作收入的优势可能会被逐渐弱化,这尤其说的是在国际化程度比较高的行业,比如计算机软件工程,等等。以程序员为例的行业里,工资上能和国际接轨,因此在各个行业看上去比较好,甚至要远高于一些研究机构的研究职位和教职。

当这一优势被逐渐抹平,这方面的职业上优势将不再那么突出,因此看来,对于我们这一辈,对部分行业的劝退,似乎又不那么可取了,因为 2050 年并不是一个遥远的时间,我们那时在 55 岁左右,退休边缘。而由于在发达国家,这样的研究机构实际是可能获得更高收入的,因此在 2050 年以前,很可能这些研究职位就能超过程序员这类行业。如果我们进入研究行业,或许能看到有希望的这一天。

当然对于这一问题,实际上有更好的结论,也就是目前国家在用更高的待遇招纳留学人员回国进行科学研究,那么这一优势实际是可以保持的,是个更值得追求一下的目标。

所以啊,终于也是给了自己一点点信心,从数据上。对我来说这倒是比鸡汤什么的有用的多的支撑吧,我不知道是不是给别人也是。

所以这么一看来这些关于经济的事,看到一些巧合,也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公司市镇

刚看到《一天世界》的 Telegram Channel 推荐了一篇关于美国科技公司营建「公司市镇」(company town)的文章《扎克镇》(Zucktown, USA)。这篇文章着力描述了亚马逊、谷歌等几家科技公司在根据公司来营建市镇的野心。

这种尝试试市镇适应公司需要的努力现在看来并不鲜见。上世纪随着工业的发展,规模大到以城镇为单位的分工确实出现过。比如文章中举出的美国 19 世纪初的一些被认为是有「乌托邦」倾向的城镇营建方面的努力就是很有趣的例子。

从这篇文章的角度来看实在有点魔幻现实的意思。在我们的印象中,这种依赖单一工业生产的城镇大多是一种萧条的、充满铁锈味的存在。颓圮的厂房中斑驳的标语还依稀可见、年迈的铸铁机械上仍然透露着寂寞那个时代的颜色。这样的风景最典型的便是北京的 798,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为艺术区以适应产业风向的改变。还有比如美国的钢铁城、汽车城,中国也有类似的煤炭城、石化城。这一系列 20 世纪人们最引以为豪的城市,在全球化蔓延、产业转移的风潮中,从高度繁荣一下子跌落到萧条的谷底,在 20 世纪末出生的我们的眼中,可能他们自始至终都在尝试喊着复兴的口号,进行着或成功或失败的产业转型的尝试,最终免不了承受与日俱增的老龄化焦虑。这篇文章则成功地把数字时代的公司的野心与那些前数字时代的努力联系起来,让我们反思这种单一工种的再次集中是不是某种意味上的倒退,实在是一个有趣而新颖的视角。

不得不承认,我对目前世界上很多将赌注全都压在程序设计上的「当代工人」的未来不是百分之百乐观——这很可能也是因为认识到了这样一种产业的集中化,是一种逆潮流而进的行为。然而我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未来学家,我不知道这样的趋势能维持多久,也不敢妄加揣测卷入其中的人未来会是怎样的走向——毕竟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从未出现过、前人也从未成功想象的世界。也许用人生去丈量世界变化的波长,还远远不够吧。

缅怀我们又一个逝去的理想

我不记得谷歌阅读器(Google Reader)被宣判死刑已经多少次了。然而近半年来日益频繁的提醒让我不得不相信,在这个高考之后的六月,这位与我相伴六年的“老友”已经时日无多,最后的期限将是七月一日——那一日一过,六年的繁荣都将灰飞烟灭——我所担心的,是那些记录着梦想的文件只会在硬盘中成为陈年余渣的一部分——而如我这等连短信都不肯删掉一条的人,又如何能够接受这消失。然而我们不得不接受。

作为一名谷歌阅读器的重度用户,在它失宠而日渐落魄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试图作一篇文章悼念它——悼念的不仅是这款产品,更是它作为一种理想的美好。然而诸如考试等等各种原因使得之未能成文,新闻一经宣布的悲恸(怮)渐渐转化为一种接受、一种淡淡的哀伤,然而对于这种理想主义的渐渐丧失,似乎这种伤心与动情于心中却是始终难以抹去的。于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我还是不得不以一篇博客的姿态与它、与它们道别,以表达我这最后的敬慕。

我想对于谷歌阅读器的悼念恐怕还是与过去的不同,因为我们悼念的是一个根植于当代的理想。它不是因为超前、不是因为失败、更不是因为落后而被放弃,只是因为经济的利益;不同于谷歌离开中国,谷歌终有一天会回来,虽然形式大抵不会相同,或者说,它至少存留于这个世上,想找到总是有机会的,这一次,它是彻底的消失,我们不复有机会再见。有多少人还在对它不了解却又一见钟情(我父亲便属于其中之列),我却只能用一句它“就快要被关闭”来回敬,他们或许一眼能够看到这聚合的玄妙,却不复有机会体验了。我不知道我们叫它“明日黄花”是否合适,这种称呼让我心中感受到一种隐隐的不安,然而这却是谷歌给它下的终身判决,我们不得违抗,也无力违抗,到底,这还是让人非常难过的事情。谷歌对于这个当代理想的判决,也是如此。

这个理想被人们称作Web 2.0,说到头来是这个世纪新生的人文主义理想。在这个理想之下,每个人都是信息的贡献者,而互联网,亦保存了每一个人一方独立的小天地。也许在现实生活中,还不能让每一个人得到自由不受干扰,而互联网却帮我们先期达到了这一点,这是一件多么动人,多么可贵的事。就在这个时候,订阅源(RSS Feed)的概念被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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