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

也许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面对困境时人云亦云的抱团取暖足矣;但对知识分子而言,有时还需要以清醒理智为基础的、来自于对人性的坚信的坚强。这是属于我们的坚强。

剩余价值播客在 2020 年的二月,被包括新浪微博、喜马拉雅等平台在内的众多平台审查封杀;包括一份在 Matters 平台上的备份、自己官网上的最新两集对于新冠病毒的探讨的节目《瘟疫、语言和具体的人:与历史学家罗新的聊天 | 剩余价值 051》和《巨大的 shock 后,我们所思考的所做的一切都将与此有关 | 剩余榨值 023》不知因何种原因消失。对此我们不应忘记。

我原本不是她们的粉丝,但她们的节目努力的、大声的思考确确实实吸引到了我。也许他们不全对、不全实际可行,但这是他们付出了真诚、这是他们的所思所想。他们的结论,是理性、理想中得到的结论,这是无论如何都应捍卫的东西。

播客主播张之淇(@Zzzzzhiqi)在她的微博上写道

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是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已经失去了判断的问题;也不是后不后悔,值不值得的问题,是所有人、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再倒回到一个月前的问题;不是节目要怎么做下去的问题,是人(我自己或者所有人)要怎么继续生活下去的问题。

当一组人的存在不许可另一组人的存在、或者哪怕一组人的想法不允许另一组人的想法存在的时候,这便已不是一个「对」的世界。

Holiday Special

微软出品的 Visual Studio Code 这款文本编辑器能广受程序员群体欢迎的一大原因便是采用了拥抱社群的开发方式。开发伊始,VSCode 开发团队便不断地在其 GitHub 仓库的 Issues (工单)系统中与用户互动,吸取社区中的意见。在最近一次 VSCode 的 Insider 版更新中由于加入了一个圣诞帽,引发了部分非基督教群体的抗议

The Santa Hat on vscode insiders and pushing of religion is very offensive to me, additionally xmas has cost millions of Jews their lives over the centuries, yet even if that was not the case, pushing religious symbols as part of a product update is completely unacceptable. Please remove it immediately and make it your top priority. To me this is almost equally offensive as a swastika.

VSCode 提供了一个修改节日图标的选项,并默认显示不带装饰的图标,结果引发了第二轮更为汹涌的次生抗议,用户们大量发布仿写这一抗议的评论。VSCode 开发团队不得不临时关闭 Issues 功能 24 小时并清除了那些灌水工单和评论。虽然这一发生于 GitHub Issues 战场的论战最终以 VSCode 开发团队道歉宣告平息,但从 Code of Conduct 等一系列事件以来,对于政治正确积怨已久的程序员们抓住了机会将抗议转场到地下继续。让我们欣赏两则「阴阳怪气」的更新日志。

Apollo 1.6.6

If you don’t celebrate or celebrate something different, have an equally awesome time!

Apollo 1.6.6 更新日志
Apollo 1.6.6 更新日志

Pocket Casts 1.3.1

Merry [insert name of preferred holiday here]. [Preferred holiday magical person of choice] has some presents for you in the form of bug fixes!

Pocket Casts 1.3.1 Release Note
Pocket Casts 1.3.1 更新日志《Ho Ho Ho》

正如李如一在一天世界会员通讯《论洗脑以及活用语词的可能》中写到的

语言属于民众,因此戒断难以实现。讳饰又自欺欺人,活用方为正道。这需要社会、思想和政治层面的合力。只有当人们明白语言是创造世界而非描述世界的工具时,活用才可能成立。

「政治正确」的语言工具被重新发明为「抗争政治正确」的工具是语言活用的一个好例子。这个关于在同一个时代共生的互联网与政治正确的故事,应当写入互联网文化史当中。

Collective Design Fair:就好像拜访好友客厅一样

Armory 周是纽约的重要艺术周,2018 年的这一周大约实在 3 月的 9 日到 11 日,众多艺术展蹭着 Armory 的人气和热度在这一周疯狂的展开,让人眼花缭乱。在这一周,我总共访问了三个展;这去三个展的巡访让我的心绪跌宕起伏,最后又逐渐归于平静,尤其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实在是让人珍惜的难忘经历。

在这个 Armory 周外出三天的第一天,慑于 Armory 的名气和体量,我想这种展会还是应该先拿个小展试试水,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自己却碰上了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展览,这就是「Collective Design Fair」。

第一天去到这设计展可以说也实在是个偶然,本来周五的下午想要好好准备和教授的会面,但想着耽误一天实在是过于奢侈的事情,于是在几个小展之间徘徊,这样能及时地看完,也不会有太多的期待和心理负担。本来是打算先去另一个纸上艺术展,但因为看到这个展的票务信息有当天的导览,就想着也许如果理解上跟不上的话,跟个导览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事实上,票务网站上只是会每天放出当天的导览信息;而最后等导览真正开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因为已经与展览的工作人员们有着过于充实的交流过程,导览对于我来说破天荒地成为了一个多余的事。我甚至为了不破坏自己的这份感受和心情,在那一刻果断地迈出了展览的大门。

Collective 是个有趣的词,有趣到我根本不知道在这「collective design」里究竟应该怎样翻译,却能体会到它给人的感觉——当然我更好奇的是,去年春天的时候,我怎么就那么阴差阳错、未卜先知地,给自己的网站弄了一个「a collective display of SIF in-game data」的描述,不知道是怎么想到的这个词,却莫名其妙地,把它用对了地方。

这次展览的参展方,画廊、艺术家、室内设计工作室,都有,每种人呈现着独特的作品和视角。你能看着一个个画廊搞出来的摆放着好几种沙发的客厅、你也能看见工作室做出来样品一样的展览。穿梭在这种魔幻现实感之间,我真是有数不尽的新鲜感的来源,而觉得这一切与一切,都从开始共享了这空间的那一刻起,开始变得无比的可爱。

Wexler 画廊用作为艺术品的沙发和风格化的茶几,摆出了个客厅的样子,明明不是同一个艺术家的创作竟然形成了独特的和谐感。访客和画廊的员工在其中徘徊就坐,不亦乐乎。

也许这就是「collective」的美妙之处吧。维基百科里,「collective」的直接中文对应是「集体」。但置身于展厅中的我,也感受到了那种收集生活中美好物件构建出和谐环境的那种微妙的满足感,让我感受到了这种艺术与我们生活的环境结合的另一种可能。

前面解释了标题的「collective」,但标题中的「design」这个词似乎不怎么需要解释,但真正亲自想到,有种以后大概不会忘掉的感觉,应该是看到 Sam Stewart 的 Rep Range 系列概念家具,并和该展位负责的工作人员仔细探讨了它实际上完全是从美观性出发想到的。

看到 Sam Stewart 的作品,我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因为这个展览当中,几乎所有展品都多多少少与室内装饰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一件,我非常奇怪地误以为那黑色的架子,是具有某种功能性的沙发。这种奇妙的违和感使我主动的问了这究竟是功能性(functional)还是装饰性(decorative)的问题,当然回答是完全装饰性的,是作者只是想展示出杠铃的重量感,却使我想到了那幅著名的软钟——《记忆的坚持》(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

由 Sam Stewart 带给我们的 Rep Range 系列概念性家具设计。

从这件违和感的展品出发,我也又一次从自己的问题中切身地理解了在提到「design」这项工作时,人们常说的功能性(functional)和美观性(decorative)的那种微妙的平衡。之前可能在科技圈的讨论的语境之下,我对于这一结合的概念最为熟悉,但从其他角度来说,从实体的物件来说,我的体会并没有那么强烈。但这一次,我突然通过缺乏了功能性的这样一件作品被放在其他同样具有功能性的设计之中的微妙的违和感,重新意识到了这种美妙结合的可能性。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那一刻,还是让我无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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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国的文化影响力

最近,一天世界 8 月 8 日的一篇会员通讯《我是中国人,我不是外卖仔,我是___》以戏谑的场景描述的方式讨论了一个正常的国家形象不能以怎样的面貌呈现,而最终得到结论

经济达到一定标准之后,国家投射出的国际形象是由软实力决定的。换句话说,是由艺术决定的。是由小说、电影、电视剧、音乐、动画、漫画、游戏、戏剧、舞蹈决定的。我要是遇到了和那位答主类似的事,恐怕也不会 stand out and say something。因为我知道无话可说。

这么一来就提出了中国的文化影响力应当怎样组成的问题。

无独有偶,今天在知乎讨论我们应如何向里约奥运会闭幕式上日本表演学习的问题「怎么样让中国文化输出到全世界?」下看到知乎用户「再无关联」的答案指出流行文化才应当是文化的使者,想来也有几番道理,是对前面的问题给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方向。

其实你在自行车队上画脸谱是没有意义的,输出文化,必须是输出流行文化,输出传统文化是痴人说梦。

看看日本在闭幕式上的八分钟演出,没有出现传统文化,没有和服浴衣,没有各种道。出现的是马里奥、小叮当、皮卡丘,再想想中国在进行自我宣传时都是什么风格呢?咿咿呀呀的京剧,打着太极的老头,写着毛笔字的大爷——这些东西不仅和西方有隔阂,距离中国人的生活都太远了。

在这个文化以产业化的面貌出现的时代,政治课本上一句「发展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化」总让人觉得说得既对又不对,尤其是问答题中的阐释则更让人觉得可疑。

但说到底,究竟这么有影响力的文化将以怎样的形式面世,究竟到了现在它有没有问世,对今天的我们而言,似乎仍然是未知数。

十三世纪创作中的的竞争与协作

可能因为距今太久,早期文化史上留下的几乎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名字,而要说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就应当是效率很低的信件为主。我们也就当然地认为,早期的进步只需要一个个独立个体推动,而晚近的进步则是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协作。然而,最近在读到《詹森艺术史》(Janson’s History of Art)中谈及构建位于 Assisi 的 Basilica of San Francesco 的部分时提到,工匠们绘制壁画的过程中实际上是一起工作,相互竞争,相互影响的:

Since many painters worked in the same space, they competed with and influenced each other, thus affecting the future direction of Italian art.

让我意识到此前想法的无知。或许当时有很多人一同推动进步,只不过是他们的名字没有留下来罢了。

共同的工作与竞争的空间可能还真是一个促进进步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