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活版》

I Love Typography 昨天的新文章 The Prints and the Pauper 的摘录了来自 Keith Houston 的新书《The Book: A Cover-to-Cover Exploration of the Most Powerful Object of Our Time》章节 The Prints and the Pauper: Johannes Gutenberg and the invention of movable type, 比较了中西世界中的印刷术的差异,用西方视角重新审视了我们在中学课本里沈括老先生《梦溪笔谈 · 卷十八 技艺》里的的《活版》选段,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下面两段

But as enticing as Chinese ink was to calligraphers and doctors, it was a stumbling block for Chinese printers who tried to move beyond simple woodblock printing. Water-based inks did not adhere well to metal, earthenware, or porcelain and produced blotchy, indistinct images.

Another famed Chinese invention bound up with books and bookmaking also proved to be an obstacle to the wider adoption of movable type. Chinese paper was too delicate to withstand the pressure required to form a crisp impression, requiring that printers use handheld brushes rather than firm mechanical presses to impress their paper onto their type. Not only that, China’s water-based ink tended to seep through the paper and made it impossible to print on both sides of a sheet.

在这两段里 Keith Houston 指出了两个我们在《活版》的教学过程中通常不被提及的我国传统活版印刷与现当代印刷术的有趣差异:

  • 油墨的不同:中国的水性墨与金属、陶瓷难易结合,导致印刷不清晰。
  • 纸张的不同:中国传统的宣纸薄而脆,韧性差,难易使用机器快速压制;而且由于采用水性墨会洇到背面导致双面印刷困难。

现在想想当年要是能有印刷相关专业的人,或者是字体排印的爱好者来给当年的我们讲当年的那篇文章可能的确会是另一番风景呢。

关于中国的文化影响力

最近,一天世界 8 月 8 日的一篇会员通讯《我是中国人,我不是外卖仔,我是___》以戏谑的场景描述的方式讨论了一个正常的国家形象不能以怎样的面貌呈现,而最终得到结论

经济达到一定标准之后,国家投射出的国际形象是由软实力决定的。换句话说,是由艺术决定的。是由小说、电影、电视剧、音乐、动画、漫画、游戏、戏剧、舞蹈决定的。我要是遇到了和那位答主类似的事,恐怕也不会 stand out and say something。因为我知道无话可说。

这么一来就提出了中国的文化影响力应当怎样组成的问题。

无独有偶,今天在知乎讨论我们应如何向里约奥运会闭幕式上日本表演学习的问题「怎么样让中国文化输出到全世界?」下看到知乎用户「再无关联」的答案指出流行文化才应当是文化的使者,想来也有几番道理,是对前面的问题给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方向。

其实你在自行车队上画脸谱是没有意义的,输出文化,必须是输出流行文化,输出传统文化是痴人说梦。

看看日本在闭幕式上的八分钟演出,没有出现传统文化,没有和服浴衣,没有各种道。出现的是马里奥、小叮当、皮卡丘,再想想中国在进行自我宣传时都是什么风格呢?咿咿呀呀的京剧,打着太极的老头,写着毛笔字的大爷——这些东西不仅和西方有隔阂,距离中国人的生活都太远了。

在这个文化以产业化的面貌出现的时代,政治课本上一句「发展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化」总让人觉得说得既对又不对,尤其是问答题中的阐释则更让人觉得可疑。

但说到底,究竟这么有影响力的文化将以怎样的形式面世,究竟到了现在它有没有问世,对今天的我们而言,似乎仍然是未知数。

讨厌的演员/音乐家/艺术家

TPO 27 里有这样一道题

Talk about a popular actor, musician, or artist whose work you do not admire. Explain why you do not like this person’s work. Use specific details and reasons in your response.

做得时候还是很烦恼的。大多数不喜欢的艺术家都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好像也没怎么碰到什么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程度。不喜欢的东西,难道不应该直接不看或不听么?看来这道题好像就是在让人讨论路人转黑或者粉转黑的角色呢。

服务器新动向与一些尝试

鉴于 Ubuntu 16.04 LTS 已经更新到了 16.04.1,也算是进入了稳定版本。服务器近期从 Ubuntu 14.04 LTS 升级到了 Ubuntu 16.04 LTS。主要变化是 php5 系列包全部升级为 php7.0 系列,在修改配置文件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麻烦,不过最后都一一解决了。

开始用 Let’s Encrypt 做几个子域的 SSL 授权,在博客这边的 SSL 到期之后也会切换到 Let’s Encrypt 吧,总的来说应该能省去一笔 SSL 授权费用,而且终于避免之前首页过期的证书或自己颁发给自己的证书。全站 SSL 真的很方便了。

开始正式尝试用 MediaWiki 记录部分结构化的笔记,在该服务器上装了 MediaWiki,比我跑在本机 Windows 上的稳定了不知多少。而且,MediaWiki 可玩性那么好,写 Wiki 页面真的会上瘾呢。

尝试了 OwnCloud,但对打印店里的 IE 7.0 似乎不太友好呢,最看好它是觉得搭配上 Block Storage 似乎也会很不错,可惜暂时还不支持目前所用的机房。

前一阵子大动了一下服务器的结果差不多就是这样。

十三世纪创作中的的竞争与协作

可能因为距今太久,早期文化史上留下的几乎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名字,而要说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就应当是效率很低的信件为主。我们也就当然地认为,早期的进步只需要一个个独立个体推动,而晚近的进步则是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协作。然而,最近在读到《詹森艺术史》(Janson’s History of Art)中谈及构建位于 Assisi 的 Basilica of San Francesco 的部分时提到,工匠们绘制壁画的过程中实际上是一起工作,相互竞争,相互影响的:

Since many painters worked in the same space, they competed with and influenced each other, thus affecting the future direction of Italian art.

让我意识到此前想法的无知。或许当时有很多人一同推动进步,只不过是他们的名字没有留下来罢了。

共同的工作与竞争的空间可能还真是一个促进进步的重要因素。

真的忘了什么是超链接

被李如一先生不幸言中,人们真的忘了什么是超链接了。

方正在微博上发布了他们的系列新字体,要扫描的二维码。原以为是要加微信公众号关注,其实只是 pan.baidu.com/s/1slw15pz 这么个网盘链接而已。

只有二维码的宣布新字体发布的微博,而二维码实际上只是指向公开的网盘链接
只有二维码的宣布新字体发布的微博,而二维码实际上只是指向公开的网盘链接

结果呢,如果是用电脑的人,得打开手机,打开二维码扫描软件(通常是微信),扫描,并设法把链接发到电脑上;又或者,保存到自己的百度云那里,但微信内部浏览器上百度云通常是没有登录的;又或者,本来在手机上,要把二维码保存下来,用微信打开扫描,设法把链接发到电脑上。而这只是想要在电脑上看到这个链接呢。如果是用电脑的话,只不过是点一下链接罢了。

我能想到的唯一优势只有把二维码分享给朋友的时候会一定程度上减少损失?但我并不觉得分享链接会麻烦多少。

链接和二维码并不冲突,可能只是忘了吧。但也没看见该微博修正这一错误——还是习以为常了吧。

这还是作为字体大厂的方正,发布面向消费者的系列新字体,应该也是不小的企划吧。本来可以少跳转两次,现在倒成了没法避免的事,真是悲伤。

超链接都没有了,web 时代真的过去了。

分清 Cyanogen Inc 与 CyanogenMod

这几年 Cyanogen 搞出来的新闻也是不少了。此前,Cyanogen OS 转向采用微软的套件以避免采用 Google Play 系的软件,那个时候就被同学问是不是会用上微软的套件,而我实际上是 CyanogenMod 的用户。这一次,又有说 Cyanogen 在大裁员并将工作重点转向应用方面的新闻,不过 CEO 倒出来辟谣了。不明所以的中文媒体的快讯把状况描述得极其悲观,并与用户众多的 CyanogenMod 联系在一起:

裁员将严重影响到开源 Android 发行版 CyanogenMod,该公司可能彻底退出 CyanogenMod 的开发,社区可以继续开发 CyanogenMod,但许多核心开发者不再能得到 Cyanogen 的资助了。

导致我就还是去翻英文原文,也就是前文链接的那一篇 Cyanogen 在大裁员,实际上并没有提到 CyanogenMod 的事了。

事实上,大概也是因为这条可怕的新闻,以 Cyanogen 为网名的 CyanogenMod 项目发起人 Steve Kondik 写了一篇 Cyanogen Inc and CyanogenMod 再次澄清事实,明确讲了 CyanogenMod 是受 Cyanogen Inc 资助的关系,而这种资助将持续下去。

那么说到底,Cyanogen 系一大家子东西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这样的:

  • CyanogenMod 是那个开源的,手机操作系统了,也是最初的项目了;
  • Cyanogen OS 是衍生自它的某个分支的商业操作系统,通常相当于某个稳定的发行版,当年 OnePlus One 上装的也是这个;
  • Cyanogen Apps Package(官网称 C-Apps) 是包含几个 Cyanogen OS 里几个基础软件的包,提供给 CyanogenMod 等系统刷入使用。
  • 新闻里出现的那个 MOD 又是另一个项目了,目前消息还不多,不过肯定的是,它和前面那个 CyanogenMod 不是一个东西。

真是复杂透顶。

当然,各个开源软件和相应公司、基金会的关系复杂的多了去了,名字有的相似有的却八竿子打不着,毫无规律可言。要不是总搞出新闻我也搞不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下面列举几组

  • Ubuntu / Cannonical
  • Fedora / RHEL / Red Hat
  • Wikipedia / MediaWiki / Wiki Media
  • Firefox / Mozilla

我记得当年 Ubuntu 网站不完善的时候,我看到域名经常跳转到 Cannoical 上还颇为惊讶呢。不过说到底,一个公司有那么多产品,若不是作为前缀,能带上公司名字的也只有一两个产品。也难怪,要不是因为自己用而深入了解,谁会搞得那么清楚呢?

字体设计者的努力

I Love Typography 上最新一篇文章 Making Fonts: Proza Libre 介绍了该文章作者在制作 Proza 对应的开源的、屏幕显示版本 Proza Libre 的过程。

字体制作的完整流程对我而言一直是一个几乎无法想像的的存在,尤其当进入到在后续精确调整的时候。要想象这个过程的复杂在于,这个调整的自由度实在太高,如何拿捏调整的尺度,使得字体本身利于显示,达到最优的可视度,又不损失字体的风格与骨架。尤其当涉及到 hinting 的时候,相当于在每个字符对数个曲线锚点的调节的自由度之外又增加了字号这个自由度、并加上了栅格网格的限制。考虑到字符的数量、要对不同字号下分别做出的调整的次数,字体工程师实在是一个让人仰望的专业。

Making Fonts: Proza Libre 这篇文章的可贵之处在于,作者难得地以一个视频的形式展示了自己在 hinting 信息制作过程中的工作流程。

观看这个构建的过程在两个方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多自由度、搜索、作坊式的工作方式

其一是,整个调整的过程与我们所想象的自动化、能够整体性地进行描述不同,实际的修改过程是充满作坊味的:尽管借助了 ttfautohint 的辅助,整个过程实际充斥着大量的对于特例的修改,这包括对不同字号每个锚点转化为位图时位置所需要进行的像素级的移动。

虽说 hinting 的意义就在于对于特例的修正,但对于一个被显示在屏幕上的似乎以精确著称的图形是经过这样过程调整而形成,多少令人不适。

这样说来可能比较难懂,但我实在觉得,若是以一个怀疑论的视角去审视这个过程,多少会让人觉得,后序调整对前序调整实际是有很大的依赖性。这种依赖性会导致移动路径太多,而我们不断进行单次调整最终只能达到一个较优解,而较优解的不唯一性导致这样的的调整过程实际是不可重复的。

用一个图形化的表述可能就是,当我们做一个调整时,我们实际是被限制在一个维度上的。当我们在这个维度内我们实际期望能达到最优解(即图中的最小值)。但在这一维度中我们实际只能了解到一个点附近的斜率,因此若想达到最优点,就需要增大「搜索范围」,或对多个「自由度」同时进行搜索,但这一点实际上是很难做不到的(在实际处理之下自由度数达到十几或几十)。这有点类似于化学上增大激活能或改变反应路径的思路。

当我们想要达到一个最低点的时候,我们往往只能达到一个局域的极小值。
当我们想要达到一个最低点的时候,我们往往只能达到一个局域的极小值。

通过原文作者对于 hinting 过程的描述,实际每一个字符的「搜索过程」实际上是各不相同的,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是同一个人进行两次调整,也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这样不可重复的结果会让人觉得非常难受。但实际科学研究也是如此。这样说来,字体制作的调整步骤与科学研究的共通性令人印象深刻。

参数化与自动化构建

另一个给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文章作者使用了一系列分立的工具,而要完成每一次刷新,要经历数个步骤,包括:

  1. 修改配置文件
  2. 使用 ttfautohint 编译为 ttf
  3. 将编译结果上传到某网站自动生成网页字体及相对应的 CSS 文件
  4. 将网页字体 woff 等拷贝到 Dreamweaver 工作目录
  5. 等待 Dreamweaver 完成上传
  6. 在浏览器测试网站完成截图的生成,等待
  7. 截图另存为本地,选择文件名
  8. 与上一次测试结果进行比较

这样一个工作流程对我来说基本已经是难以接受了。单论每次将截图保存的步骤,就会令我费一番脑筋。这样的工作与我绘制实验图像的过程极为相似。我无法接受多次修改试验数据源得到最优,每一次都要在 Origin 这样的绘图软件中重新打开,绘制,调整一系列参数,保存导出,并插入到文档中,而期望通过一个工具链系列自动化地完成这些步骤(通过 Python 完成处理,并通过编译文档自动更新图片)。

目前这样一套「自动化」的构建思路在建筑行业开始流行,建筑领域对它的称呼为参数化设计(parametric design),似乎会是短时间内工业设计、艺术与科技结合的设计短时间内热门的方向。在字体制作过程领域,采用类似方案而获得了较高自动化程度的例子 Belleve Invis 构建 Iosevka 字体的的过程。但由于一整套工具链都是 belleve 自己从头开发的,可见实际大部分字体的构建都不是这种参数化的思路。

这种参数化的思路不是一个彻底的自动化方案,但在短时间内似乎会减少(我认为可能存在的)微调期间的痛苦,尤其是在调整过程中减少精力的分散(完成构建过程)。不过就从身边人对 Word 等所见即所得的编辑软件的热衷来看,这种强迫症患者自我安慰式的解决方案所存在的必要性实际是存疑的。

总的来讲,Making Fonts: Proza Libre 这样一篇文章是一篇有趣的文章,让我们得以一窥字体工程师的工作过程,总体而言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了解了这样的流程,也就对这一行业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似乎就是许多人挤破头而想要进行的实习工作的意义所在吧,不同的是,这样的过程实际在屏幕跟前,就是可以完成的。不知道其他行业是否能有效地进行这一类型的展示呢?

字体的美与实用

许翰文先生在自己的博客《為了解決實際問題而生的字型的》短文系列的开篇 Swift — 為了解決實際問題而生的字型(一)中开宗明义:

字體最引人入勝的地方,是它之於平面上多了一份實用性。

这关于字体(字型)的美的描述真是既简洁又准确。在有限资源的条件下,追求美的不懈努力总是无比动人。

关于字体字型的内容本博客之前涉及的不多,那么后面会尝试着写几篇。可能还是会从构成的方面为主谈谈?唉,这种时候只能感叹此话题可讨论的方面实在太多,而自己的知识储备又实在太不充足。

以上。